警車漸漸駛出擁堵的路段，很快到達韓昀住所的樓下。

葉青和季陽等幾個刑警快速上了樓。

韓昀依舊沒有掛電話，他說：“葉警官，我其實知道，周成旭有心臟病。”

葉青微微一楞，捏緊了手機，問：“你是怎麽知道的？”

韓昀說：“我見過他吃藥。”他抽了口氣，“影展開幕那天，我和悅汐都想找他談，想讓他改變主意改投韓時，可是他冷漠地拒絕了，甚至嘲笑悅汐沒有眼光，怎麽會投韓時。他還說，他已經投了當紅男星的工作室，錢已經沒了……”

“所以，你就在他酒裏，放了安非他命？”葉青問。

“……是，”韓昀澀然一笑，“原來你們什麽都知道。”

“你為什麽會有安非他命？”葉青柔聲問。

韓昀說：“在圈子裏買的，有些藝人也在用……”

葉青咬牙，無聲啐了一口，“你用了多久了？”

“半年了吧……”韓昀平靜地說，“葉警官……我知道，周成旭或許不是悅汐打死的，他可能是心臟病發作，所以我才是兇手。你們不要捉拿悅汐，我會為我的所作所為，承擔一切後果的。”

葉青已經到達門外，幾個刑警破門而入，客廳裏卻是空無一人！

韓昀臥室的門，也是緊閉著。

葉青走過去敲門，沒人回應，她示意季陽用鑰匙打開。

季陽將搜查令放到一旁，低頭摸鑰匙，卻驀地一怔！

林北樾已經感覺到不對，他俯身，手指輕輕地撚了撚地上的血跡，臉色一沈！

季陽罵了聲，立刻踢開門！

門內的情形簡直讓人觸目驚心——韓昀坐在床頭，睜大了雙眼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。他的手無力的搭在床上，手腕被割開，鮮血滲出來，流了滿床、滿地，淌得到處都是。他的右手邊，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，鋥亮的刀刃上，染著殷紅的血。匕首旁，躺著一只手機，還在和葉青通話。

所有的幾乎都驚住了，呆怔地站在門口。

“韓昀！”葉青大吼一聲，正欲沖進去，林北樾伸手攔住了她。

從出血量來看，韓昀是早就已經割腕了。他避開地上的血跡，進入房門，說：“叫救護車！”

季陽立刻打電話。葉青則一順不瞬地盯著床上的韓昀。

林北樾上了床，包紮韓昀的傷口，可是他清楚，他身體裏的血，幾乎已經流失了大半了，就算救護車來了，也可能無濟於事。

葉青靜靜地看著韓昀那雙清澈的眼睛，突然想起，韓時工作室那張合照上，他面對著鏡頭的那雙，充滿生機與憧憬的雙眸。

……

四十分鐘後，韓昀搶救無效死亡。

醫護人員將他的屍體裝入屍袋，擡上了車。

葉青看了看滿地的血，慢慢地下樓，其餘的人，繼續在現場拍照，提取線索痕跡。

季陽說：“他可能早就想自殺了，他主動給你打電話，就是想把一切真相都說出來。”

他輕嘆，“到底還是怕連累了安悅汐。”

葉青說：“他長期服用安非他命，可能已經患上了抑郁癥。”

林北樾慢慢從樓道中走出來，說：“長期服用這種藥劑的人，本就會有自殺的傾向。”

季陽點頭，“原來如此。”

林北樾說：“為保周全，我還是會為韓昀驗屍。”

“嗯，”葉青同意，又對季陽說：“去通知韓昀的家屬吧。”

……

韓昀的屍體被運回法醫實驗室，躺在了冷冰冰的觀察臺上。

有風從走廊中徐徐吹來，走廊上的綠色植株格外青翠，隨風招搖。

何珺抽了韓昀的血，打算拿到血清實驗室檢驗，突然聽到一陣急促、嘈雜的腳步聲。

他轉頭，向樓下看去。

一群人簇擁推擠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。

那女人眼熟得很，戴著大墨鏡，身穿寬松長版襯衫，走路帶風，吹得衣擺偏偏飛舞。

她身邊一群□□短炮的人，舉著話筒七嘴八舌地問話。

“安小姐，請問您為什麽會來首都法醫學重點實驗室？”

“安小姐，據說您是周成旭制片人死亡一案的重點嫌疑人，請問是否屬實？”

“安小姐，是誰死了？他對你很重要嗎？”

一群記者見縫插針，擁擠著、推搡著，相機燈光不斷閃爍，攝像機重重疊疊。

安悅汐突然停下腳步，轉身看向一個離得比較近的記者。

那記者正用手機APP直播。安悅汐想都沒想，一掌拍過去，打掉了她的手機！

“拍什麽？有什麽好拍的？”她厲聲質問，“我什麽人死了，跟你們有關系嗎？”

記者們楞了楞，瞬間激動起來，該拍的拍，該錄的錄，該直播的接著直播。

“安小姐，您的粉絲都非常關心您，他們很想知道您的狀況。”記者說。

安悅汐反問：“跟他們有關系嗎？”

如果不是這些媒體，她和韓昀之間的差距隔閡，也不會變得那麽深。

“安小姐，聽說死的人跟你的關系很親密……”

“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藝人，至今默默無聞……”

安悅汐冷聲問：“跟你們有關系嗎？”

話音一落，經紀人立刻上前對媒體道歉，“抱歉，悅汐很傷心，心情不好，請各位理解她親人過世的痛苦……”

她向媒體人鞠了個躬，讓助理和保鏢掩護著，帶著安悅汐進了法醫實驗室大樓。

記者們被擋在了門外。

安悅汐只被允許隔著門，看看韓昀的屍體。

何珺簡直不敢相信，自己有一天會看到活的明星！

他趕緊掏出手機，對著痛哭的安悅汐拍照，剛剛打開相機，後面伸出一只手來，給他拿走了。

“老師……”

林北樾沈著臉，把手機還給他，說：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，不要打擾她。”

何珺訕訕地，“老師，我去血清實驗室了。”

林北樾看向安悅汐，她只是痛苦又無聲地流著淚，偶爾嗚咽一聲，喊著韓昀的名字……

可惜他再也不會醒來。

媒體爆料的實力，通常是不容小覷的。不過短短半天，就有無數媒體挖出了韓昀和安悅汐的關系，更是對韓昀大加報道，連他出演過的龍套角色，都被找了出來。

韓昀生前，盼望著能夠聲名鵲起，可惜不能如願。如今去世了，卻名噪一時。

林北樾看了會兒，沈默地離開了。

……

韓昀的血清檢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。

血液中，含有大量的安非他命。在他的手臂上，也發現了針頭的痕跡。

“安非他命可以是一種良藥，也可能是一種毒.藥。少量、短暫服用，的確可以讓人產生興快感，但是長期服用，就會讓人恐慌、焦慮、心神不寧和抑郁。”林北樾告訴葉青。

葉青了然，“韓昀有抑郁的癥狀嗎？”

“這就不得而知了。”林北樾說，“通常患有抑郁的人，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，除非他自己去看了精神科醫生或心理醫生。”

葉青聽完，伸了個懶腰。

窗外的樹影篩下的光，隨風輕輕地搖曳著，很靜，和輕。

“忙了這麽久，終於可以稍微放松些了。”葉青伸完懶腰，渾身舒暢不少。

“也可以安心地睡個飽了，”林北樾說。

提起睡覺，葉青就不由自主地想到“一起睡”三個字。莫名的有些悸動。

可惜她今晚還有別的事情，暫時還不能回去。

她準備踩著點兒離開時，宋蕎拿了份文件進來。

“老大，今天下達的文件。”

“什麽文件？”葉青問。

“法制安全入課堂。”宋蕎說。

“又來了，”葉青稍稍蹙眉。

林北樾問：“什麽活動？”

葉青把文件遞給他，說：“就是局裏組織的，讓人去學校宣講。”

林北樾問：“你會去嗎？”

葉青漫然，說：“看情況吧。”

宋蕎說：“老大，當然要參加啊！”她看向林北樾，眼睛亮亮的，說：“每年老大都會去宣講，她都被評為最受歡迎的女警講師！”

林北樾勾起唇角笑了笑，他可以想象，葉青在講臺上英姿颯爽又專註的模樣。

宋蕎依舊誠懇地向林北樾介紹著，說：“這種活動，其實也有不少好處的，老大以前經常搶著要去。”

林北樾挑眉，有些疑惑。

“林法醫，你也知道，幹我們這行，其實很辛苦的，又忙，又累、又孤單。”宋蕎煞有介事地說，“所以，借著講課之際，到學校散散心，尤其是看看那些小帥哥，是一件多麽賞心悅目的事情啊。”

葉青敲了敲桌面，冷聲道：“宋蕎，註意影響。”

宋蕎“嘿嘿”笑了笑，“老大，今年又是你去吧？”她往林北樾身上瞟了瞟，說：“林法醫今年初到，恐怕不了解法制安全入課堂的情況，上面也許會安排他去。你要不要考慮帶帶他？”

林北樾立即看向葉青，眼底掩著雀躍。

“他需要我帶嗎？”葉青說，“他可是首都醫科大學的客座教授。”

“沒關系，”林北樾輕聲說，“我們不分彼此，我帶你也是一樣的。”

葉青一時沒接上話，悶著聲收拾東西，往外走。

林北樾想要送她。

可葉青說：“我還有事，今晚不回家了。”

林北樾並沒有失落，依舊問：“你去哪兒？我送你。”

葉青有些趕時間，也就沒拒絕。

她說：“高鐵站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長期服用安非他命的確可能導致人有自殺傾向，這個靈感和資料，來自於道格拉斯萊爾的《法醫警察與犯罪現場216問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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